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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妃传》

她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良家子,他却是从小见惯争斗的帝王。不该动心,却偏偏对彼此动心。太平盛世之下的暗潮汹涌,前朝与后宫的荣辱与共,当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还是相逢何必曾相识?

已经过了一更。刚刚下过一场细雨,梧桐树上还三三两两地滴着水珠,可是那恼人的暑气就已回转了。高有忠看一眼殿外的漆黑夜色,复回头看一眼仍在灯下读书的独孤元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头不语了。

“怎么了?”

却不料独孤元嘉早已看清他的一举一动,陡然出问。

高有忠慌忙上前两步,卑躬着身子轻声细语:“陛下,该歇息了。”

独孤元嘉自然也知道该歇息了。奏章早批完了。帝国经历两代人的苦心经营、休养生息,传到他手上俨然一个太平盛世。就像当年西汉的曹参愧不敢当贤相之名,不过恪守萧何的一切金规玉律。所谓萧规曹随而已。他如今,也不过是祖宗的规矩,本本分分地守着罢了。

前朝贤良当道,后宫佳丽如云,这大概是每一个帝王的梦想。

可是只有当你亲身处在这梦想之中,才知道,梦想永远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独孤元嘉微微蹙起了眉心,犹疑了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里的书卷。颇有几分无奈,却又不失犀利地道:“是不是又有人来催过你了?”

高有忠慌得跪下道:“老奴不敢。”

独孤元嘉笑了一下:“朕又没怪你。起来说。”

高有忠方站起来,谨慎地回道:“也没有催。先是华妃娘娘送了酸梅饮和桂花糕,接着丽妃娘娘又送了些薄荷醒神香,刚刚下雨,惠妃娘娘怕一寒一热,陛下感了邪风,又送了一道姜汁杏仁茶。”

独孤元嘉细细听完,不由得又是一笑:“果然都来了。”又笑着问高有忠,“怎么都没见你端上来?难不成被你挡回去了?”

高有忠立时面有难色,苦笑道:“陛下又拿老奴寻开心。老奴岂敢挡了娘娘们的一片真心。陛下从小读书就不喜叨扰,这老奴还是知道的,所以先妥善地收下了。”抬头看了看独孤元嘉的脸色,小心地问,“陛下可要用一些?老奴这就去……”

“不必了。”独孤元嘉轻轻一扬手,“都赏你了。”

高有忠惶恐道:“这……老奴怎敢。”

独孤元嘉:“赏你了就是赏你了。”

高有忠见皇帝面上透出些不耐,只得唯唯应下。可是还有一桩事还得问,少不得硬着头皮再多一句嘴:“陛下,都过了一更天了,该去告知哪一宫娘娘呢?”

独孤元嘉又蹙起了眉心。是啊,眼见着夜就要深了,该去谁的寝宫?

惠妃苏冷月乃太尉之女,丽妃王妙容乃司空之女,华妃卢芳仪乃司徒之女。此三公都是帝国的元老重臣,尤其苏太尉老而弥坚,虽交出大将军的实权,闲居一个太尉的尊职,可军中仍有许多门生弟子。根基颇深呐!

高有忠揣摩着独孤元嘉的心思,又提醒一句:“况且陛下已经在御书房忙了三夜了,也该歇一歇了。”

独孤元嘉不觉暗叹一口气。高有忠说得很是。一味地冷着她们也不是办法,且也显得他这个皇帝真不自在了。世上只有皇帝让臣下不自在的,岂有臣下让皇帝不自在的道理。惹人笑话。

看着外面的滴雨梧桐道:“这一寒一冷还真怕感了邪风。就将那姜汁杏仁茶给朕热来,保重一些也好。”

高有忠顿时领悟,忙躬身道:“是。”匆匆地退出殿外。

用完了姜汁杏仁茶,独孤元嘉便向惠妃苏冷月的丽景殿去了。虽然两旁自有宫人提着玉纱灯,高有忠依然亲自拿了一盏手照,在前头循循地引着路。其实按照他的身份,根本不必操劳这些琐碎事情,但是高有忠从来不会懈怠。

他九岁上就净身进宫,那时还没有独孤元嘉。先帝很有几个得宠的妃子,都生了皇子。这倒不是说独孤元嘉的生母孝和皇后就受了冷落。其实帝后二人少小成婚,感情一直很是融洽。只是孝和皇后体弱,生了皇长女秦国长公主后,就十年未曾生育。好不容易怀上了,孝和皇后毕竟命薄,又遭逢难产。独孤元嘉是生了下来,孝和皇后也一命呜呼。

先帝心中对孝和皇后本就有情,又十分可怜这个生来就没有母亲的孩子,便调了高有忠去服侍。那时高有忠凭着小心仔细,已是先帝身边很信得过的常侍,连有忠这个名字都是先帝亲赐的。

高有忠天天把他驼着、抱着,一点一点地扶养成人。从独孤元嘉记事开始,父皇虽疼爱他,也要日理万机,相处的时光只好有限,只有高有忠时时刻刻都在跟前。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天家礼度也不许他说那样的话,但是他心里一直都明白:他和高有忠名为主仆,实有父子之情。

因此独孤元嘉登基之后,很快就将高有忠升为了内侍。我朝宦官凡五等,从正五品到正九品分别是内侍、内常侍、常侍、给事、主事。内侍已经是中官里最贵的称号。

“有忠。”

“老奴在。”

独孤元嘉轻声道:“一会儿到了丽景殿,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高有忠笑着:“老奴不累。老奴给陛下守夜。”

独孤元嘉:“这些人都不是第一天跟着朕了。再说,惠妃那里也有的是人。你明日一早去接我上朝就是。”

高有忠这才答应了。

一眨眼的工夫,丽景殿就到了。一个面容鲜丽、贵气逼人的女子正领着一班人等着,一见他来,便盈盈拜倒。不是苏冷月,还能是谁。独孤元嘉不免笑着,执起她一只手,将她拉起来。

苏冷月欲嗔还休,然而终于还是笑了起来。她本就生得一副艳骨,又是双九年华的好时光,那一种娇艳差不多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要从白腻的肌肤上滴出来一样。

独孤元嘉柔声道:“近日国事繁忙,冷落爱妃了。”

苏冷月一蹙眉尖,娇嗔起来:“都跟陛下说了,妾身不爱听陛下呼为爱妃。这也爱妃,那也爱妃,妾身才不稀罕。陛下还是直呼妾身闺名的好。”

苏冷月一蹙眉尖,娇嗔起来:“都跟陛下说了,妾身不爱听陛下呼为爱妃。这也爱妃,那也爱妃,妾身才不稀罕。陛下还是直呼妾身闺名的好。”

独孤元嘉呵呵一笑:“好,月儿。这是朕的不是。”

高有忠觑便拜见了苏冷月。苏冷月一向不大看得惯这些阉人,挑着眼角睨一眼,淡淡地应一声。高有忠也不以为意,仍是恭恭敬敬地告退了。只有独孤元嘉默默地看在眼里,但也没有说什么,只不留痕迹地放开了苏冷月的手。

苏冷月也不曾留意,满心欢喜地随着独孤元嘉走进殿里。

忽然迎面扑来一阵熟悉的鲜香气味。定睛一看,桌上正摆着好几样精致菜肴,都是独孤元嘉爱吃的。尤其就中摆的一道贵妃鸭更是他的心头爱,皮薄肉嫩,色香味俱全。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苏冷月可真是动心思了。

独孤元嘉不觉停住了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哦,连贵妃鸭都有。”

苏冷月笑道:“还是妾身亲手做的。”

独孤元嘉:“怎么做的?说来听听。”

苏冷月正等着这一句:“先将鸭子用酱料腌上一刻,然后下沸水焯过。接着砂锅旺火烧热,加熟油、葱、姜略炒出香味,再加清汤、冰糖、上好的葡萄酒,大火烧沸,再用文火慢炖半个时辰。待到汁水收浓时,便可起锅。另用一个小砂锅,放猪油、葱段爆香、调汁,淋在鸭子上。这才成了。”

独孤元嘉笑着点点头:“这前前后后,没有个把时辰也做不来啊。”

苏冷月:“妾身足足忙了两个时辰呢。”委委屈屈地伸了一只纤白玉手,上面落了几个红点,“还被油花爆伤了手。”

独孤元嘉却并没有怜惜的意思,连看也没有。依然淡淡地笑着:“两个时辰。可是朕决定要过来,也就是一盏茶之前的事--你早就知道朕要来?”

苏冷月并不是个笨人,听到这里还听不出来真真是蠢了。独孤元嘉很不高兴。自古以来,有几个帝王喜欢被人算准了心思?她的父亲实握着军中大权,几个哥哥也都加官晋爵,这是她绝大的资本,也是她绝大的危险。看在娘家的份上,皇帝既要宠她,又要忌她。若是让皇帝知道她算准了他不会不给娘家面子,这叫皇帝心里怎么舒服得了?

慌忙掩饰道:“这道贵妃鸭原是妾身做好了,想叫人送过去的。不想错蒙陛下厚爱,传话要到妾身宫里来。妾身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知道就这么巧呢?”

独孤元嘉想了一想。这话也找不出破绽,要就此离去,反显得他这个皇帝多疑了。可是……

“月儿真是费心了。”他笑着重又拉过苏冷月的手,那只手似乎变冷了一些,“天色都这么晚了,等了朕许久,一定饿了。来,咱们一起用膳吧。”

苏冷月瞧皇帝和颜悦色,才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在宫人的侍奉下,一同用膳。苏冷月很体贴地替皇帝将鸭肉里的骨头都剔掉了,盛在一只细瓷小碟里放在独孤元嘉的面前。独孤元嘉对这贵妃鸭很是满意,连连赞赏。这一餐用得一派祥和。

待到酒食皆饱,碗碟尽行撤下,苏冷月便自然而然地起身,要侍候独孤元嘉洗漱,准备歇息。却见独孤元嘉笑而起身。

“时候不早了,朕还有些奏章没看完,得回御书房了。”说着,执起苏冷月的手,也不管她一张俏脸已然呆掉,兀自柔情似水地握了一握,“月儿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放开了她的手,向殿外走去。宫人也都呆住了。皇帝来了却又走了,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直到听见皇帝的人尖着嗓子喊一声“起驾”,才纷纷地回过神来。

苏冷月只好白着脸,领着众人跪下:“恭送陛下。”一双手却是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皇帝的意思她还是懂的。这顿晚膳给了她面子。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苏冷月遭此奇耻大辱,自是在帐中凄凄惨惨地哭了一整夜。早上醒来,一照菱花镜,两只眼泡又红又肿,益发恼恨。一个姓尹名墨香的小宫人战战兢兢地端了热水,打了热乎乎的帕子给她敷眼睛,才碰上,就听苏冷月哎呀一声,甩手夺过帕子,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尹墨香登时被打翻在地,又不敢哭,捂着个脸光是抖。

苏冷月一肚子的邪火都发到她的身上:“贱婢,作死呐!这么烫的水是想害死我么?”

尹墨香连连讨饶,还是被苏冷月叫人拖出去平白赏了二十下耳光。打得两边脸红得透亮,肿起有一指高。苏冷月也不想再见到她,打完了就叫她滚下去。尹墨香哭着在殿前谢了恩,一路低着头走了。

她也没有地方可去,想想,这宫里举目无亲,也只有去找一个同乡哭诉一回。

一路贴着墙根走到崇光院,找到了那人的屋前,轻轻拍了一拍门:“沈先生在么?”

便听屋里传来一道温婉声音:“是墨香么?快进来吧!”

尹墨香推门而入,便见一个眉目清秀,态度娴雅的女子,正在屋里一针一线地做绣活。这女子便是那位同乡沈婉儿,才刚十七。听见关门的声音,沈婉儿方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便惊得啊呀一声,慌忙放下了针线。

“这是怎么了?”她趨步上前,轻轻地捧起尹墨香的脸,眼中尽是关切,“这一次,又是谁罚你了?”

尹墨香抽抽答答地道:“是惠妃娘娘。”

沈婉儿一怔,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算意外了。所谓有其主才有其仆。自从你调去丽景殿后,三天两头脱不了打骂。原来是惠妃御下刻薄寡恩,这些宫人也不过有样学样而已。只是没想到,位列三妃,却还要亲自和一个小小宫人计较。”

“沈先生……”

“你也不必叫我沈先生了。这宫里头一片叶子也能砸得人头破血流,只有我两个能相互照应些。”她笑着,“就叫我的名字吧。”

“你也不必叫我沈先生了。这宫里头一片叶子也能砸得人头破血流,只有我两个能相互照应些。”她笑着,“就叫我的名字吧。”

尹墨香还是觉得不妥,改道:“那我以后叫你婉儿姐姐。”

“也好。”沈婉儿拉着她一起坐了。

尹墨香红着眼睛道:“要是姐姐也能做了妃子就好了。要是能侍候像姐姐这样好性情的主人,真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福气。”

沈婉儿淡淡一笑:“这话说的,其实我们都一样。”

尹墨香:“怎么一样?姐姐可是良家子,只要蒙皇上临幸,就真位列后宫了。”

本朝的后宫仪制大都仿照李唐。皇后之下,以三妃九嫔对应周礼的三夫人九嫔,三妃分别就是惠妃、丽妃、华妃,正一品;九嫔之首为贵嫔,正二品,余则皆称嫔,从二品。以婕妤正三品、美人正四品、才人正五品各九位,对应周礼的二十七世妇。再以宝林正六品、御女正七品、采女正八品各二十七位对应周礼的八十一御妻。

像苏冷月、王妙容、卢芳仪等人,出身官家,身份高贵,一送入宫中就有名位。最低也是个才人。除此之外,还从民间广选姿质出众、出身清白的女子入宫。这种就叫良家子。良家子不在三班宫人之列,也不算正式后宫。进宫后,自然也不会像宫人一样分配给各宫各局使唤,全住在崇光院,只有皇帝临幸以后,有了封赏才能位列后宫。

但良家子也不尽留在皇宫里。有相当一部分,会由宫里恩赐给各位王公贵戚。即使留在皇宫里的,若是三年都没被皇帝临幸,便可放出宫去。

沈婉儿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在宫里的。因为她有自知之明。这宫里明摆着是三妃的天下。三妃都是三公之女,家中都已位极人臣,因此谁也不让谁,谁也服不了谁。弄得皇帝十九岁登基,理该来年就封后,这都过了三年,后位却还是悬而未决。就是没有这三妃,后宫里其他的嫔御,也都是官家出身,岂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良家子能相提并论的。

争,怎么争?争得过谁?

唉!她方才说宫里的一片叶子也能砸得人头破血流,并不是说笑,却是真心话呢!

尹墨香想得远没有沈婉儿那么多。在她看来,良家子就已经是她羡慕不来的好出身、好地位了。这想法,最近也确有实证。

“周采女和杜采女不就出头了?”她说,“陛下很喜欢她们呢。这两三个月,除了三妃那里,就属她们那里去得多了。”

沈婉儿微微一笑。尹墨香说的周采女和杜采女,都是年初和她一道以良家子入宫的。

周采女叫周碧君。杜采女叫杜吟雪。今年广选良家子,天下五十州,一共选了一百名。除去恩赐王公贵戚的,宫里只留了十名。这周碧君和杜吟雪正是那一百名里的双魁。

“我和她们原是不能比的。”沈婉儿说,“我只想平安无事地度完这三年便好。”

尹墨香却不依,撅了撅嘴道:“依我看,她们哪里比得上姐姐你!”

沈婉儿敛容道:“此话说不得。她二位毕竟是采女了,是后宫有正式名分的嫔御,不是我们能议论的。”又怕尹墨香还纠缠着这个话题不放,连忙道,“我这里有些外敷的药,活血化淤最好。你且坐着,我去拿来给你。”说罢,便起身去拿药了。

尹墨香顺手将来她放在桌上的绣活,原来是一幅枕巾,上面是一个白胖娃娃,正用两只手托着一只仙桃。那白胖娃娃虽然才绣了一半,但仙桃却已完全了。水淋淋鲜嫩嫩,粉红的皮儿薄得快要破了。

不觉哎呀一声,赞道:“好一个童子献桃!姐姐真是好活计,这仙桃看得我馋虫都发作了!”见沈婉儿只是笑,便又道,“又是尚服局的傅女史让你做的?”

我朝参照李唐的内宫六尚,却略有不同。尚宫分为左右尚宫,左尚宫即是李唐尚宫,主导引中宫之职,右尚宫则相当于李唐宫正,掌内宫纠察之事。取消尚功,分入尚仪、尚服、尚食。唯有尚寝不变。

尚服局主掌内宫的衣饰宝仗。女史是六尚中最低的女官,正九品。

沈婉儿道:“闲来无事,就当打发时日也不错。”一面说,一面打开药盒,用纤巧指尖抹了一些药膏,轻轻地擦到尹墨香的脸上。

尹墨香仍是气不过:“这回她又想借花献佛给谁?”

沈婉儿笑道:“我也没问。她只说是上头指派下来的,绣给一个想多福多寿的老人家。”

尹墨香不觉诧异:“这宫里哪有老人家?莫非又是陛下要赐给哪个皇亲国戚?”心里便将京里一等富贵人家默默地想了一个遍,可是并没有近期要办喜事的啊,不觉犯起了嘀咕,“这可奇怪了。能让傅女史上心的,不是小人物才是,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沈婉儿但笑不语。将她脸上的伤擦好,便合上药盖放到她的手心里道:“你也别在我这里待久了。虽则是惠妃娘娘赶你出来的,说不准她又一时心血来潮问起你来,到时你不见人影儿可不得了。这药你留着自己用,快回去吧!”

听她这一提醒,尹墨香惊得缩了一下肩膀。惠妃的脾气谁敢领教?她还没活够呢。连忙谢了沈婉儿的药,便匆匆回去了。

屋里便只剩下沈婉儿一个。少了尹墨香在耳旁吱吱喳喳,沈婉儿便很快定下心来,拿起针线绣得又快又好。待到晌午时分,已是完工了。沈婉儿仰了仰微酸的脖颈,将那幅童子献童拿起来细看,一会儿又抬起来迎上阳光。只见上好丝线的光泽随着阳光角度的变动,也是一阵光影变幻,煞是美丽。

沈婉儿摸了摸那幅枕巾,满意地微微一笑。她相信,任是谁见了这绣活,都会点头称是。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清脆、却也有些尖刻的女子声音。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清脆、却也有些尖刻的女子声音:“沈姑娘,我的‘童子献桃’绣好了么?”虽是称呼了她一声沈姑娘,可话音里还是有些微妙的倨傲。

沈婉儿连忙应了一声,笑盈盈地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位容长脸儿、修眉檀口的年轻女子,比沈婉儿略略年长,应有二十出头。也有几分姿色,未语先笑,神态间有一种稍嫌刻意的得体。

这位便是先前尹墨香颇有怨言的傅女史傅彩云了。她十三岁便因绣技精湛选入尚服局,在宫里当差八年有余,正是不折不扣的老人儿了。

傅彩云向沈婉儿行了一个简礼:“本来不该劳动沈姑娘。只因近期局里事务繁忙,只好觍着脸儿来借沈姑娘的神技了。”

沈婉儿笑着将她一把扶住,拉着她的手延入屋里,请她坐下。亲手倒一盏一早沏好的茉莉香片,端到她面前:“这是早上就沏好的,如今天热,喝些凉茶也正好消消暑气。”

傅彩云便轻轻啜饮了一口,赞道:“好香啊!”便拿了那幅绣好的童子献桃来看,两只眼睛蓦然一亮,“沈姑娘真是神乎其技啊!彩云差得远了。”听起来是认输的话,却还是少了一些诚心和大度。

沈婉儿将那一点点尖厉听在耳里,也就一笑置之,只温婉地道:“傅女史过谦了。只要能帮得上忙,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傅彩云笑道:“那就多谢了。”闲闲散散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彩云还要回去交差,就不敢打扰沈姑娘了。”

沈婉儿仍是笑着将她送出门外。一直看着傅彩云的身影消失,才转回身来。

且说傅彩云将那幅童子献桃拿回去还不能直接交给尚服夫人。尚服局最高长官是尚服夫人,其下又分成衣、饰、宝、仗四部。四部又各有司、典、掌三级,之下才是女史。傅彩云精刺绣,分在衣部。她必须先交给掌衣,再由掌衣交给典衣,典衣交给司衣,最后才能传到尚服夫人的手中。宫中规矩森严,是不能轻易打乱的。如若不是上头特别交待,在下面的人贸贸然越级行事,视势态而处,轻则掌嘴,重则杖毙。

傅彩云被领去见尚服夫人时,正见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官和尚服夫人依礼而坐。她认得那位中官,是皇帝身边叫马福的常侍。虽然只是个正七品的常侍,但皇帝身边除了高有忠,就属他最得力,因此尚服夫人贵为内宫一局之主,堂堂正五品,仍然不敢怠慢了他。

傅彩云很乖滑地给马福也请了安。

尚服夫人看了枕巾自是赞不绝口,好好地褒奖了她一番便让她先下去了。

“马常侍,如何?”有这么能干的属下,尚服夫人也自觉面上有光,“这枕巾还能入得您眼中?”

马福笑道:“夫人真折煞我了。这是陛下要的东西,怎么就轮到我一个贱奴说三道四?”

尚服夫人也笑道:“马常侍何必谦虚。您朝夕侍奉陛下,这宫里还有人比您更能揣测圣意?能入得您的眼,就一定错不了了。”

这样好听的话谁能不爱听。

马福登时呵呵直笑,拿过枕巾看了又看,连连点头:“真是好针线!这娃娃憨态可掬,这仙桃皮薄肉肥,简直就跟真的一样。”一会儿想起傅彩云,“是刚才的那位女史绣的?”

尚服夫人立时会意:“正是。她叫傅彩云,入宫也有年份了,一直是我尚服局里绣工最好的。尤其这几个月,绣活越发有长进了,真不比丹青画出来的差。”

马福点头:“嗯,行止也很得体。是个人才啊!”忽然又醒悟过来,笑道,“马福还要赶着回去禀报陛下。”又顺便为自己说几分人情,“陛下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三天两头地问,要不然马福也不敢这么早就来叨扰夫人。多多得罪,多多得罪。”

尚服夫人自然说了一通无妨的话不提。马福便也不再拖延,将枕巾收在锦盒里,交给跟来的小宦官捧了,高高兴兴地回宫复命了。

看他走了,尚服夫人才隐隐约约地冷笑了一声:“咱们尚服局怕是要更新换代了。”

几位女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司衣上前陪笑道:“夫人德高望重,傅彩云再能干,也不过萤火之光。况且她的好处,也是因你老人家教导有方。”

尚服夫人笑道:“你们以为我是在为我自己担心?我反正是五十有三的人了,就是没有傅彩云,左右也不过这两三年就该回家养老了。我担什么心,呵呵。”

说罢,撇下一众女官,径自去里面小憩了。

到了皇帝的甘露殿前,马福挥下了小宦官,亲自捧了锦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果不其然,此时皇帝午睡已醒,正在批奏章。一旁只有两个伶俐乖巧的小宦官侍候着,并不见高有忠的人影。就知道,一定是皇帝有意将他支开了。

两个小宦官一看他回来,便要马上通报皇帝,被他用眼神阻止了。马福静静地恭候皇帝将手里的奏章看完,再轻轻地叫了一声:“陛下。”

独孤元嘉抬头,嗯了一声问道:“东西拿来了?”

“是。”马福连忙捧着锦盒上前,轻轻地放在书案上,然后打开锦盒。

独孤元嘉一看那枕巾便不由得眼前一亮,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马福喜上眉梢。

独孤元嘉又问:“我让你找的小孩子,找到了?”

马福:“找到了。原是读书人家的小孩子,父亲死了,母亲改嫁。继父家里容不得他,他母亲情愿交给我们了。那小孩子才四岁,倒认识好些字了,长得也怪可怜见儿的。”

独孤元嘉想了想:“什么时候,朕还是要亲眼看一看。”

马福连忙道:“陛下要看,奴才这就去安排。奴才在宫外找了一个老妈子先养着他,只要派人去接,马上就能来。”

独孤元嘉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两天又下了一场暴雨。高有忠毕竟年岁大了,竟着了一些风寒。独孤元嘉特意准他休息,还命太医前去看视。

这天在小宦官的服侍下喝完了药,便又躺下了。高有忠也睡不着。他是劳累惯了的人,突然叫他躺着反倒浑身的不对劲儿。他翻了几个身,默默看着那十一二岁的小宦官忙来忙去,不禁想起自己当初比他年纪还小就进了宫。挨那一刀的时候,痛得自己都以为肯定要死了,拼命地想要活下去。后来好不容易从榻上爬下来,才知道生也可以不如死。

这种内心的痛楚,随着年龄的增大也越来越鲜明。心里头像有一只蚂蚁一样,经年累月的,生生将心里咬空了一大片。

所以当年,先帝把他调去扶养独孤元嘉,他其实暗暗怀着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尤其看到襁褓里的小小婴儿,对着他笑,只要他抱的时候,那大逆不道的想法便更清晰了。

在他心里的某处,其实,他没有将独孤元嘉当成皇子,只是当成了一个需要有人呵护的孩子。

但随着独孤元嘉一天天地长大,欣喜之余,却也一点点地清醒过来。独孤元嘉终究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过去是皇子,现在是天子。

小宦官的身影在高有忠眼里渐渐地模糊了。他悄悄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也知道是痴心妄想,可是……可是要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爷爷!”

突然响起的幼儿声音让高有忠吃了一惊,急忙睁眼瞧去,正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小孩童正用两只小短手捧着什么,摇摇晃晃地踏进门槛,直直朝他走过来。

高有忠慌忙起身,接住那孩子。只见孩子一张颇清秀的小脸,眼睛虽然不很大,但又圆又黑,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也不认生,冲着高有忠两只眼睛一弯就笑了起来。

高有忠又惊又疑又喜,忙将他揽入怀里问:“你是哪里来的?这可是皇宫,不能乱跑的。”

独孤元嘉登基三年有余,三妃皆无所出。只有其他后宫生了两位皇女。大皇女五岁,二皇女三岁,都还没有封爵。除此之外再无幼儿。况且这孩子还是个男娃娃。难道是随其他贵戚入宫的?又看他穿得通体气派,小衣服小鞋子煞是讲究,便越发肯定了。

想到这里,不敢怠慢,忙恭恭敬敬地道:“小公子是不是和家里人走散了?不知贵府哪位来了宫里,待老奴送小公子过去?”

小孩子却笑嘻嘻地赖在他怀里,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是你家的孩子啊!”

高有忠惊得呆住了,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小公子快别这么说了。老奴……”想说是一个阉人,可小孩子哪里懂,只得道,“哪里有孩子啊?”

这时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朗然道:“有忠,他就是你的孩子。”

高有忠一抬头,正见独孤元嘉一脸微笑地走了进来,身后紧跟着马福。高有忠忙要给独孤元嘉行大礼,却被他先拦住了。

独孤元嘉笑道:“朕做主,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孙儿了。朕已经在外面找了一所宅子,有可靠的人陪着他。你要是想他了,就出去看看,也可以让他在宫里待几日,反正他还小。等你老了,有他侍养你,还要给你生许多重孙!”

高有忠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只顾发呆。小孩子咧着小嘴将手里的东西冲着高有忠扬了扬,他才回过神来接在手里。原来不是丝帕,却是一幅枕巾。打开来一看,便是那粉嫩嫩的童子捧着一只水淋淋的大桃子,心里头顿时涌起一阵暖流。

“爷爷大寿。”小孩子的口齿还不大清晰,却听得高有忠顿时落了两行热泪。

见他哭了,独孤元嘉心中也不免有些难过:“有忠,今日是你五十大寿,该高兴才是。”

高有忠这才想起来。这些日子身上不舒服,过得昏昏噩噩的,连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想不到独孤元嘉竟替他记着--看看那惹人怜爱的孩子--还替他想得这么深,这么远。

那孩子也懂事,伸出小手帮他擦了擦眼泪,一个劲儿地说:“爷爷不哭。”

越发惹得高有忠一面哭一面笑,把他小小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会儿又给独孤元嘉跪下,连连磕头:“谢陛下恩典。”一语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独孤元嘉和他二十多年的情义,也不觉湿润了眼眶。马福见机,连忙上前扶起高有忠,又是恭喜又是劝慰,好听话说了一箩筐。高有忠的心情总算慢慢平复下来。

独孤元嘉:“这孩子还没个名字。你赶紧给他取个名字吧。”

高有忠不大好意思地笑道:“老奴统共也没认得几个字。老奴抖胆,请陛下赐名。”

独孤元嘉笑着摆摆手:“这可不能如你愿了。自己孩子的名字,谁取的都不好,还是你自己取的好。

说得高有忠心头一动,便也不坚持了。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想了又想便道:“就叫高天赐吧!这么个好孩子,是陛下赐给老奴的,也是老天爷赐的。老奴就大着胆子想,也当得起‘天赐’这两个字了。”

独孤元嘉点了点头:“这名字取得好。将来大了,再找个端方的老师好好教一教,一样有出息。”

高有忠笑道:“老奴哪敢指望那么多,只要这孩子清清白白地做人便够了。”

独孤元嘉不觉默然。高有忠真可谓人情练达,将这繁华都看透了。清清白白听来容易,做来也真不容易。就像这前朝后宫,多的是出身高贵、才貌双修,锦绣一样的美人儿,可又有几人当得起清清白白这四个字呢!

这还算是好的。还有那些不学无术,无才也无貌的,想着法儿地钻营、滥竽充数。这样的人随你怎么仔细,总会无孔不入。

这世上想要一个真心实意的人,终究太难了。他身边除了高有忠,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看看时辰不早,马福便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酒菜一一端上来。因为高有忠身份的缘故,酒菜不在多也不在贵,只重在精巧。马福平常就很留心高有忠的喜好,因此几道菜都是他喜欢的。又想到有皇帝和小孩子在,特别另加了几样适合的菜。

总之这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却是那一种无法言喻的心情。

皇帝坐到掌灯时分,嘱咐高有忠好好休息,便起驾回去甘露殿了。

高有忠抱着新得的小孙儿欢喜个不了,亲了好几下。便先给他洗干净手脚,抱上了榻。又拿出皇帝新赐的枕巾出来换。看看枕巾上的小娃娃,又看看那个正坐在自己榻上的,越看越觉得那枕巾上的娃娃简直就是照着高天赐的模样绣的。心里别提多高兴。

如此,不免将枕巾又多看了一回。偶然捧着枕巾的手一动,烛光一阵反射,却从那桃子上浮现出另一种图案来。

高有忠惊讶地又动了动枕巾,桃子上确实还暗藏玄机。不过并不是图案,还是一个字。高有忠眯着一双老眼看了看,不觉又是喜上眉梢:原来是一个福字。

寿桃上还藏着一个福字,这下可真是福寿双全啊!

高有忠心中顿时又添一层感激。想不到皇帝这么上心,孩子、宅子都按排了,就连这一幅枕巾也是细细挑选的。他本来还以为单单就是绣得活灵活现而已。

明日,一定要好好谢恩才是。

且说这边厢,马福侍候着独孤元嘉慢慢往回走。见皇帝脸上始终带着笑,心情着实不错,便大着胆子紧跟上一步。

“陛下连日操劳,今日可要宣哪位娘娘来甘露殿?”他轻轻地问。

独孤元嘉想想也是。一眨眼,自己在甘露殿待了五六日了。这后宫里又不是只有三妃,犯不着为了冷着她们就连自己也冷着。

马福小心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便又接着往下说:“陛下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周采女了。周采女的笛声真是一绝啊!”见皇帝没表态,又道,“杜采女的舞姿也妙极了。奴才是没见识过赵飞燕临风起舞的绝技,不过想来,杜采女也差不了多少。”

独孤元嘉也挺惦念周碧君和杜吟雪。这两人被选作良家子的双魁,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不仅容貌绝丽、才情高超,又各有所长。不过……

“今日还是不宣她们了。”独孤元嘉道,“朕想去刘婕妤那儿看看。”

看到高有忠抱着小孙儿的欢喜劲儿,他也不由得想起他的大皇女了。那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前一回看她,还是上个月的事了。

马福一怔,可皇帝主意已定,便不敢多嘴。只得一面应着,一面就叫一个小宦官赶紧去刘婕妤那儿通报了。

一转头,却见独孤元嘉正微挑着嘴角笑着他。马福也是跟惯了皇帝的,一看这神情心里头便是咯噔一响,慌忙低头待训。等了一阵,却迟迟不听皇帝发话,脊背空出了一层薄汗。

但是皇帝不动,他便也不敢动。

其他的宫人、宦官也觉出了异常,一时间大家都紧绷起来。

战战兢兢了好一会儿,可能也并不很久,只是马福心里焦虑所以觉得格外难捱罢了--方听到皇帝声音淡然地开了口。然而那话语里的意思却极锋利。

独孤元嘉:“马福,你跟着朕有多久了?”

马福慌慌地回道:“奴才这点儿微薄孝心,原不值得陛下知道。也就十一年。”

独孤元嘉:“哦,也有十一年了。这些年朕待你是有些疏漏,赏赐不多啊。”

马福脑壳上顿时一麻,连忙跪下,双手伏地道:“奴才惶恐。陛下一向宽厚待人,从不曾厚此薄彼。”

独孤元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总想些偏财?”

马福大惊失色:“奴才不敢!”

独孤元嘉冷笑:“你不敢?你很敢么。周采女和杜采女赏赐了你多少?是不是周采女更丰厚一些?否则,你也不会先提周采女了。”

马福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脸色已是惨白。再不敢分辨,连连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两位采女赏赐给奴才的东西都还在,奴才明日就送回去……”

独孤元嘉轻飘飘地截断:“那倒也不必。”

马福此时是惊弓之鸟,不知此话是真是假:“陛下……”

独孤元嘉:“你们这些人从小无辜受刑,就是如今有些纰漏,也该抵得过了。你做事朕也看在眼里,只要别坏了规矩,朕也当看不见就算了。”睨了一眼马福,悠然地补了一句,“马福,朕还是顾念情分的。”

马福被说到痛处,心里也害怕,眼泪刷地流下来。这话再清楚也没有了。虽是顾念情分的,可也不要惹得他不想顾念情分。忙又磕了一个头:“谢陛下。奴才再也不敢了。”

独孤元嘉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背了手,向刘婕妤那里走去。马福在小宦官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匆忙地整整衣衫颠着小步追上去。

到了刘婕妤处,刘婕妤早搀着大皇女迎候圣驾。独孤元嘉叫她们平身,便一把将大皇女抱了起来,一起走进殿中。刘婕妤也是官家千金。其父为户部左侍郎,正四品下阶。

本朝仍是延用李唐九品三十阶的制度。上三品只分正从,下六品正从之外,再分上下阶。从二品以上,都是皇帝用来恩赐有功之臣,以示皇恩浩荡的虚衔。宰相权限极大,地位尊贵,不可轻易授与,因此多令官员以本职加同平章事。所谓同平章事,就是行宰相之职了。也不过正三品。

所以这正四品下阶,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刘婕妤小字惠娘,要论起服侍皇帝的资格来,倒是比三妃还老。独孤元嘉潜龙在藩时,先帝原是替他选了刘惠娘要做正室王妃的。

独孤元嘉潜龙在藩时,先帝原是替他选了刘惠娘要做正室王妃的。不过风云变幻的事谁也说不清,眼睛一眨的工夫,独孤元嘉还没大婚就先成了太子。

这下情况就彻底改变了。可是之前选王妃的动静已泄露,怎么好当成没发生过?于是就将刘惠娘以良娣的身份收入了太子宫。良娣是太子宫中地位最高的妾室,仅次于太子妃,也算给足刘家面子。

她是最早服侍独孤元嘉的嫔御,因此也最早给独孤元嘉诞下了皇女。

大皇女一把搂住独孤元嘉的脖子,小鸟一样“父皇父皇”叫个不了,惹得独孤元嘉又怜又爱,一直把她抱在怀里。

“父皇这些日子没来,有没有想父皇?”独孤元嘉抓着大皇女的小胖手问。

大皇女黑眼珠睁得圆滚滚的:“当然想了。想得可厉害了。我要去找父皇,婕妤娘娘总不让我去呢。说父皇太忙了。”

刘惠娘轻斥了一句:“在陛下面前,不要‘我’来‘我’去的。没有规矩。”

大皇女扁了一下小嘴,往独孤元嘉脖子上又靠了靠。

独孤元嘉笑道:“她才多大?何必这么早就要她讲规矩。”

刘惠娘笑道:“也不小了,过两年就七岁了。规矩不从小讲起,还要从何时讲起?”

独孤元嘉:“也是,七岁就该读书了。”低头摸了摸大皇女的脸颊,“须给她找个学问、品性都上佳的师傅才是。”

刘惠娘:“难为陛下还记着。”又笑道,“毕竟是个女儿,略懂得几本书,不致丢了皇家颜面即可。陛下也无须太挂怀了。”

独孤元嘉听着她那些寡淡言语,不由得笑起来:“惠娘,朕知道你心里有怨。你也应该有怨,朕对你确实不够。”

刘惠娘淡淡一笑:“陛下真是误会妾身了。妾身自己早就是不相干的,养花种草、看书弹琴,清静度日也不是甚难事。只是想着大皇女长到五岁,一个多月才能见到父皇一面。妾身有怨也只怨自己,让她小小年纪想多见父皇一面的本事都没有。”说着,不由得微微侧过脸去,眼里微闪着水光了。

独孤元嘉的笑渐渐收了起来,默默地抱着大皇女。刘惠娘的这番话幽怨之外也透着一股骄傲。这宫里的女人,恐怕也只有刘惠娘敢这么跟他说话。就算骄横如惠妃,也不敢说盼不着他的垂怜。

更难得的是,刘惠娘可不是故作姿态。她说得出,就是做得出。

他刚刚登基的那一年,本来也想过要晋封刘惠娘为三妃之首的惠妃。她的资历,她的品性,她的出身,再加上她生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所有条件,都当得起三妃之首。

那时为了顾忌到惠妃苏冷月等三人,还曾想过恢复唐初贵、淑、德、贤四妃。

是刘惠娘自己固辞不受。而且,言语间多有无所谓的意思。

因此那时,独孤元嘉多少被她弄得不大高兴。想着自己一片热忱,倒被她抛在脑后,显得自己多此一举了。便索性连嫔也没封,只不咸不淡地封了一个正三品婕妤。

心想待冷她三五个月,还看她有什么话说。

岂料刘惠娘全然不放在心上,真真只顾自己度日。独孤元嘉这才算真了解她了,除了多年相伴的几分情意外,心里不由得对她又多一分敬意。

这大约,便是无欲则刚了吧。

独孤元嘉:“朕以后一定常来。”

刘惠娘笑道:“陛下也不必如此费心。说实话,妾身也怕他人说闲话,以为妾身是拿孩子做筹码,引着陛下来呢。陛下心中若真舍不得孩子,就将她叫去多陪陪陛下便好。”

独孤元嘉便点了点头。

当夜,独孤元嘉便在刘惠娘宫里歇息。刘惠娘但尽了一个后宫的本分而已,也不撒娇弄痴,却也绝不怠慢失礼。到了五更天,即便夏日白天长,此时也才天色微明,独孤元嘉便起身了。刘惠娘却比他起的早,都已摆好了早膳。

独孤元嘉又去看了看大皇女。小女孩还睡得香喷喷的。忍不住在她软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便去上早朝了。

待到散朝回来,便见高有忠迎了出来。独孤元嘉也知道他是闲不住的,只好随他去了。殿里薰得浓淡适宜的醒神香,案上放着几碟自己喜欢的点心,还有一壶泡得酽酽的茶。独孤元嘉便笑了。虽则马福也很会办事,但有些事始终要贴心的人才办得好。

独孤元嘉喝一口茶,吃一块点心,看高有忠老是挂着一脸的笑,便不觉笑问道:“你来了,你那小孙儿要怎么办?”

高有忠:“他还睡着吧?老奴叫人等他醒了,还把他送到外面宅子住。宫里规矩多,不是他待的地方。”

独孤元嘉嗯了一声。

高有忠便想起了那童子献桃的枕巾:“陛下赐给老奴那幅枕巾,真是妙绝。老奴眼拙,差点儿没瞧出来呢!”

独孤元嘉不觉问道:“你瞧出什么来了?”

高有忠:“那个福字啊!”见独孤元嘉还是没反应过来,才知道他也不知道,忙笑道,“陛下,那可真是暗藏玄机啊!寿桃里还藏着一个福字,平常是看不出来的,只有在光下照一照才能反射出来。”

独孤元嘉也觉得有趣了:“是么?只听说过双面绣,两面不同的图案,这是有的。难道一面里也能绣出两幅图来?”

高有忠连连点头。

独孤元嘉:“这才是福寿双全啊!朕竟不知道宫里还藏着这等高手。”略略一停,忽然叫了一声,“马福。”

马福慌忙上前。其实昨天他就盼着独孤元嘉问起了,可是出了周采女和杜采女的事儿,他哪里还敢多嘴。况且那两位采女确实给了好处的,被皇帝训斥也就罢了。这个傅彩云,他又没得她什么好处,何必再作这冤大头。但如今竟没料到这小小一幅枕巾里竟然还有如此玄机。

但如今竟没料到这小小一幅枕巾里竟然还有如此玄机。看来这个傅彩云真不能小瞧了她,须得巴结巴结才好。

独孤元嘉问:“那幅枕巾是谁绣的?”

马福既打定了主意要巴结,自然要美言了:“是尚服局里一位叫傅彩云的女史。一直是尚服局里绣工最好的,人又识大体,又聪明。”

独孤元嘉:“这话朕信。能绣出这么好的东西,一定是个妙人。”抬头一想,“那就赏她吧!”又问高有忠,“你说赏个什么好?”

高有忠笑道:“陛下做主便是。”

独孤元嘉:“去年桂州进贡的金钏还有么?”

高有忠略略一算:“有。”细说给皇帝听,“一共进贡了十双,咱们宫里头惠妃、丽妃、华妃、刘婕妤各有一双,又赐给庆王妃,秦国、晋国两位长公主各一双,今年周采女、杜采女再各得一双,正好还剩下一双。”笑呵呵地道,“桂州的金饰奇巧无比,素有天下第一的美誉。娘娘公主们都很喜欢呢!”

独孤元嘉:“就赏她一双金钏吧。马福,这件事还交给你办。”

马福:“是,奴才即刻就去。”

独孤元嘉:“等等,你再说一遍她叫什么名字?”

马福:“姓傅,名彩云。就是天上飘的那个彩云。”

独孤元嘉笑道:“这个朕知道。就你话多。要是人果然好的话,你让她自己来谢恩。”

马福大喜,唱道:“是!”心想,能得到这金钏的都是在皇帝心里有份量的人。看来,这后宫里头又要多一位娘娘了。而他也多了一个可倚靠的人。

高有忠:“陛下,马常侍也费了不少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马福慌忙道:“奴才不敢。陛下已经给了奴才天大的恩典了。”

独孤元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他已经听说了,马福一大早就慌得将两位采女那里收来的东西又送了回去。马福,毕竟不是一个笨人。

高有忠虽不知道昨晚皇帝已恩威并施地教训过马福,但看二人的脸色便也乖觉地不作声了。马福便先行告退,刚出殿外,却和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宦官撞在一起。

马福皱眉道:“你这是慌得什么劲儿!”

吓得小宦官连连赔不是。

马福一拍衣袖,先去办事了。

高有忠一看正是早上嘱咐送小孙子高天赐出宫的小宦官,心中顿觉不好,连忙赶了出去。

小宦官苦着脸道:“高内侍,不好了!小爷出事了!”

早上高天赐睡醒时,天已经大亮了。小宦官问他想吃什么,高天赐一个从民间来的孩子能有什么要求,只说想吃桂花赤豆元宵。高有忠虽然多得皇帝的垂怜,但也不能逾矩设小厨房,吃的东西还是到尚食局拿。尚食局不仅管帝王后妃的饮食,内宫的大小宦官宫人的饮食也由其管理。但皇帝也特意吩咐过尚食局,高有忠的饮食让专人负责。

小宦官便叫人去一趟尚食局。他不过走到门外说两句话的工夫,再回转身,高天赐就不见了。急得他大惊失色,连忙叫了好几个人到处去找。都说四岁的娃娃走不远,可是四岁的娃娃也不会尽按着大道走,谁知道他钻进了哪丛花草,拐进了哪个小道,任是他们找了一个焦头烂额也不见踪影。

这边忙得焦头烂额,那边高天赐早一路走远了。在他小小的眼里,宫里面到处都好看,到处都稀奇,一会儿看得发呆,一会儿看得手舞足蹈。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崇光院来。

却巧沈婉儿正开了轩窗,一眼看一个小孩子东张西望地晃了进来,也自吃了一惊。连忙开门出去,朝他招了招手。高天赐见她和颜悦色,便当真迈着两条小短腿儿跑到了她面前。

沈婉儿讶异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宫里头可不是乱跑的地方。”

高天赐笑呵呵地说:“我是爷爷的孩子。”

沈婉儿一怔,只好笑着再问:“那你爷爷是谁?”

高天赐歪着头嗯了半天也答不上来。照顾他的人跟他也说过好几遍,可他小孩子心性,不知给忘到哪里去了。

沈婉儿只好又问:“那你叫什么?”

这个他却知道,顿时很响亮地回道:“我叫高天赐。”

沈婉儿一听姓高,倒是一下子想起了高有忠。可是也没想到那么远:高天赐毕竟是阉人,而且也没听说京城里有他的家人。就是有,恐怕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宫吧?

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家伙只会歪着脑袋一个也答不上。

便拉起高天赐的小手说:“你家里人一定会找你的。你先在我这里玩一会儿,一会儿等他们找来了,你再跟他们走。好不好?”

小家伙还没点头,肚子先响了起来。

沈婉儿笑着从桌上拿了一块点心给他。有东西吃,高天赐便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沈婉儿摸了摸他乌黑的桃子头:“你在这里乖乖地吃点心,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找你。”

高天赐已经揣了满嘴的点心,嘴里呜了一声,连连点头。

沈婉儿也不敢走远,只在崇光院外头的大道上看一看。过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正好看到那小宦官找了过来。两下碰在一起,正好说得对口。小宦官连忙跟着沈婉儿回到崇光院,一看见门又敞开着,两个人便是心头一紧。

进去一看,桌上、地上吃得乱糟糟的糕饼屑,可是高天赐又不见踪影了。

苦得小宦官只差没哭爹叫娘。

沈婉儿安慰道:“我才走开一会儿,他一定还在附近,咱们赶紧出去找。”

两个人又急急忙忙跑出崇光院。说来也巧,后脚还没跨出来,忽然听到一把尖厉的女声在怒气冲冲地斥责谁。

“哪里来的野孩子,竟敢冲撞惠妃娘娘。”

沈婉儿和小宦官俱是一惊。这时又听哇的一声,一个小孩子又惊又怕地大哭起来。两个人慌忙寻着声音赶了过去。

原来崇光院的另一条道正通向御花园,哭声正是从御花园方向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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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如何防止性贿赂?

首先需要了解古代的“性贿赂”是怎么进行的。

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貂蝉,是古代四大美女之一,其实貂蝉就是一个性贿赂品。

当时司徒王允为了扳倒董卓,设下连环计,先把貂蝉献给吕布,后又把貂蝉献给董卓,从而促使吕布同董卓父子反目,最后吕布将董卓刺死。而貂蝉实际上是一个牺牲品。

所以,古代性贿赂的第一种,就是进献歌姬美女。

这种事历史上出现过真实的实例,比如抗倭英雄戚继光,为了交好万历首辅张居正,就给他进献过美女,虽然是偷偷的,但是后来大家都知道了。

张居正的死因据说有纵欲过度在里面。

那么,古代性贿赂的第二种呢?就是把对方请到自己家里来,让自己家培养的歌伎或者家妓,陪着对方同眠共枕,共赴云雨。

这种事,历史上也很常见,比如,同样是万历朝的名臣,山东聊城的傅光宅,到苏州任知县,当时苏州有个名士,叫王百谷,跟傅光宅交好,经常请傅光宅到自己家做客,然后这个王百谷每次都把自己秘密培养的家妓叫出来,陪傅光宅共赴云雨,这种家妓就是有名的扬州瘦马,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当然,王百谷性贿赂傅光宅也不是白贿赂的,他往往通过这种方式,帮外面的人托县令傅光宅办事。

这种做法比上面戚继光那种直接进献美女给张居正要隐秘的多,轻易不会被发现。

多说一句,戚继光在张居正死后不再被重用,当时担任监察御史的傅光宅曾经力抗万历帝,要求重新启用戚继光,可见傅光宅并非只是好色的贪官污吏一类的人物。

古代性贿赂的第三种,青楼和私妓就派上用场了。

咱们前面提到的美女,大部分是官妓和家妓,都是士大夫搞性贿赂时常用的。对于下面的一般普通百姓或者商人,他们则往往使用私妓。

比如,请达官贵人逛青楼,自己买单,甚至于把达官贵人看上的妓女买回去,送给他们。

扬州瘦马就是这么兴盛的。

此外,到了清朝,为了满足那些有龙阳之好的达官贵人,还有人在家里养“相公”,说白了就是男妓。

电影《梅兰芳》里,梅兰芳的表哥就是相公,好像是潘粤明演的,他还让梅兰芳也当相公,被梅郎呼了一巴掌。

那么古代是怎么防止性贿赂的呢?

说实在的,这个真的不好防止,正所谓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色的,有美女送上门,能拒之门外的,则少之又少。

一方面是朝廷的努力,比如朝廷制定一些规定,比如限制家妓的数量,比如限制纳妾的数量之外,比如查禁色情书刊,从制度上解决性贿赂泛滥的问题。

现在坊间不是还流传着什么古代十大禁书,古代十大手抄本,就是因为朝廷在这方面做了努力,所以不能公然出版,只能以手抄本流传,清朝大才子袁枚,就擅长此道。

在道德上,也对女色做了恶的定性,什么红颜祸水之类的,教导读书人不要耽于淫欲。

而且还宣传什么“万恶淫为首”,试图从根源上解决男人好色的问题,其实收效甚微。

此外就需要个人的自制力了,比如张居正,别人给他送美女,他如果洁身自好,刚正不阿,则性贿赂就不可能发生。

比如曾国藩为了戒色,就天天写日记反省自己,鞭笞自己,实在不行天天骂自己是禽兽。

如果自己自制力强,不受诱惑,看到美色也无动于衷,都学柳下惠坐怀不乱,则性贿赂也不会成行。

古代称呼皇帝为万岁一词的由来?

古代最牛逼的奉承话多如牛毛,其中最大的就是"万岁"。偏是这大话让帝王喜欢。并与朕一样纳入帝王专用,成了帝王专用名词。看来,这吹牛从古到今,连绵不绝,令听者赏心悦目,百听不厌。

翻了许多书,也不见究竟出在何处。既然说到朕,那就多说几句。朕在秦王政称皇 帝之前,就是个第一人称代词"我","我的",谁都可以用。屈原于《离骚》开首就有:

帝高阳之苗裔兮

朕皇考曰伯庸

皇揽葵于初度兮

赐余以嘉名

意思就是,我的祖上是伯庸(的后代)。后来秦始皇搞专制主义,把"朕"确定为自称。其他人不得染指。

那么,万岁又该何处寻呢?

大概在《诗经·幽风·七月》找到这样相类的的诗句:“脐彼公堂,称彼篁觥,万寿无疆。”这里的“万寿无疆”,译过来戏谑一下

大家吃得肚子圆

举着瓦罐灌烧酒

长愿到处都一样

真是好啊真是好

是人们举杯痛饮欢畅的欢呼语。“万年无疆”在当时就是这样存在的。后来语境发生了变化,恐怕"岁"与"年"互用,万年就变成万岁了。希望幸福长久,表示时间永恒。

金文中也有,如“唯黄孙子系君叔单,自作鼎,其`万年无疆,子孙永宝'享”这样的句子,"万年无疆,子孙永宝”这万年与万岁非常接近了。

到战国时的赵国外交官蔺相如入秦一节,《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记载,蔺相如奉和氏璧入秦,到了咸阳宫偏殿,相如心头有气了,但没发作,使者“奏秦王,秦王大喜,传之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万岁”。秦昭王非常欢喜,骗到美玉了,高兴之余,让自己的姬妾们传着看,无视赵国特使,这是重色轻邦呀!那些女人,宦官大喜大叫万岁,就是喜极而奉承秦王英明,表达无比的赞叹。让相如设计夺了回去。这是一桩外交纠纷。

秦始皇干了许多大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找长生不老药。并因此而屡次受到术士们欺骗。术士们本来就该去求方找药炼丹制定长生不老药。让主子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长享太平。但是他们不,骗了钱就算了,没成绩不受待见背后议论秦始皇专权好断。让秦始皇一怒之下"坑术士”。秦始皇上泰山封禅,得罪了儒生,儒生们心头不满,嘲弄秦始皇无德而封。秦始皇让御史审查。不久就发生了"坑术士",被人定论为"坑儒"。追根溯源,是秦始皇欲长生不老,万寿无疆而术士不专业引发的恶性案件。秦始皇求长生药不成,反倒成了另一事件的背锅者。看来,万岁这牛皮也不好吹。

司马迁《封禅书》:

三月,遂东行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于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太山,太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太山巅。

很清楚了,"万岁"这一词来历非人言,而是泰山上的神灵似是而非的语言。汉武帝正在祭天,是傍边的随从们听见的。他们后来问上天,上天自然无动于衷;敬问皇上,皇上当然不应答。于是,大家顿悟天机不可泄露。从此称皇上为"万岁"。正式成为皇帝的专用名词,汉朝礼制增一条敬称,规定只能皇帝才可以用。

自此之后,历代历朝皇帝自朕;群下敬称皇上为万岁。称到高兴处,刹不住车,就一冲到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这话连秦始皇都知道是假的。更不说汉武帝了。他们心下明白人不可能不死,也就那么几十年,但他们喜欢听。更明白修皇陵有何用处。

历史上有哪些很尴尬的事实?

1.缅甸曾经的内政部长他的名字居然叫“哥哥!”,是的你没看错,就是哥哥,当时和我国官员就湄公河安全进行会面时的新闻报道照片来看部长先生从外貌也确实有大哥风范,“部长哥哥~我们来谈一谈湄公河反恐的事好不好呀?”总感觉低人一等似的……,参加会面的中方人员和新闻记者的内心估计是崩溃的,场面也一定很尴尬。然而新华社表示这个翻译没有任何问题。

2.1945 年日本的无条件投降签字仪式在东京湾的美军战列舰「密苏里」号上举行。签字仪式只进行了 18 分钟就结束了,然后,让现场所有人都大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整整 400 架美国当时最先进的 B-29 轰炸机列队掠过「密苏里」号战舰的上空,队列旁围绕的,又是整整 1500 架舰载机。 当时的日本代表团成员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如果能回到 1941 年,他们估计一定不会发动偷袭,去招惹美国这个拥有超级生产力的怪兽。 而这出尴尬的戏码,正是麦克阿瑟的「旨意」。

3.向别的国家宣战却忘了,导致两国一直处于战争状态,直到民间历史学家偶然发现两国没停战……

西班牙安达卢西亚自治区格拉纳达省的韦斯卡尔,在拿破仑攻打西班牙时,向拿破仑一方的丹麦宣战,然后就把这个茬给忘了。1981年,当地一名民间历史学家偶然发现韦斯卡尔居然跟丹麦还处于战争状态,当地政府赶紧和丹麦大使联系,补签了和约,结束了这场持续172年的漫长战争……

类似的狗血事情还有其他先例,不过并不尴尬,有的是半玩笑性质的,有的是因为复杂的国际形势变化。英国内战期间,保王党被打得龟缩到康沃尔郡,忠于保王党的皇家海军也把舰队母港撤到了康沃尔外海的锡利群岛。荷兰在英国内战中支持克伦威尔,于是盘踞在锡利群岛的保王党海军开始袭击荷兰商船,荷兰于是向保王党控制地区(只剩锡利群岛)宣战。1985年,锡利群岛议会主席给荷兰驻英国大使写信,告诉他荷兰一直没有与锡利群岛议和。1986年,荷兰大使访问锡利群岛,并与锡利群岛签署和约,结束了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史称“三百三十五年战争”。

在日俄战争期间,黑山公国跟随俄罗斯帝国向日本帝国宣战。日俄议和的时候没有把黑山公国列进和约里,于是黑山公国与日本一直处于战争状态。2006年,黑山共和国公投决定维持国家独立,日本随后承认黑山共和国并与黑山共和国签订和约,结束了101年的战争状态。

4.见图吧,语言此时是苍白的。可怜的蒙古国总统。

5.巴基斯坦高管偷钱包,巴基斯坦工业生产部联合秘书扎拉尔.海德.汗。妥妥的副部级或者正司局级。据巴基斯坦《黎明报》30日消息,在一场晚宴结束后,双方代表团离去。只见空荡荡的现场一位巴基斯坦的官员环顾四周,偷偷拿走桌上一个钱包,双手插在口袋里离去。刚开始,科威特代表团向巴方反应“钱包不见了”这个问题,因为里有“大量现钞”。巴方对此很是重视,对涉及本次会晤、谈判工作的巴基斯坦工业生产部进行“彻底盘查”,即不论官员职位大小,均得“搜身检查”;所到之处,也得进行搜查。但第一波检查并没有发现问题,随后巴方检查监控录像,发现了这位“可疑人士”,当场认出, 这是工业生产部的联合秘书扎拉尔·海德·汗(Zarrar Haider han)。巴方随即质问这名官员,后者最初拒不认罪,随后面对监控录像,他才把钱包拿了出来。另一方面,科威特代表团得知“钱包找到了”,也想知道是谁偷的。不过巴基斯坦政府刚开始也不愿细讲,仅表示“偷钱包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法律惩罚”。但消息人士称,科威特代表团“暴怒”之下,巴方才把扎拉尔·海德·汗给“供”了出来。;脸不脸红,尴不尴尬。

6.伊朗领袖哈梅内伊见外国领导人喜欢座谈。席地而坐的那种座谈。1991年10月底,时任国家主席的杨尚昆对伊朗进行国事访问,也被要求“座谈”。当时,杨主席已经86岁了,让他席地而坐,他的身体吃得消吗?于是,我们向伊朗方面提出,我们主席年纪大了,席地而坐有困难,希望会见时你们能够提供一把椅子,让我们主席坐着。会见那天,当杨主席等一行进入大厅时,发现只有一块地毯,四周没有椅子。尽管哈梅内伊很热情好客,请中国领导人坐下来谈,但是杨主席说:“对不起了,我年纪大了,坐在地上很困难,这次来拜访你,向你表示敬意和问候。我们两国关系很好,希望双方努力,继续发展这种友好关系,以后有机会再谈吧!”然后,杨主席就走了…厉害了,我的主席!

7.在南非曼德拉总统的追悼会上,一男子混到奥巴马身边当手语翻译全程瞎比划,不过很快,这位“手语翻译”让南非政府颜面扫地。据专业聋哑手语人士鉴定,此人的手语完全不着边际,不知所云,是冒牌无疑。联合会手语翻译员德尔芬·朗瓦恩说:“他只是在比划,没有遵循任何语法规则。动作都由他自己发明,正确率为零……他甚至不知道怎么表示‘谢谢’。”

8.亚美尼亚因与土耳其有血海深仇而加入苏联,他们的苏维埃共和国国徽上印有被土耳其占领的民族圣山——亚拉拉特山。五十年代末土耳其为此提出抗议,赫鲁晓夫对土耳其人说:为什么你们的国旗上有月亮的图案?毕竟,月球,哪怕只是半个月球,都并非土耳其的领土……你们难道想要接管整个宇宙吗?土耳其人决定不再争辩。

汉宣帝刘询曾经被囚过吗?

汉宣帝刘询不仅被囚禁过,而且是出生没多久就被关在了狱中,一直到了四岁才被释放。

巫蛊之祸受牵连

汉宣帝刘询原名刘病已,是汉武帝刘彻的曾孙,太子刘据之孙,皇孙刘进之子。

征和二年(前91年),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行巫蛊之术咒汉武帝,汉武帝命宠臣江充查理此案。江充为人心狠手辣,用酷刑手段屈打成招,公孙敬声一案牵连阳石公主、诸邑公主,卫青之子长平侯卫伉等王公贵族被处死。

江充因与太子刘据有矛盾,遂借机陷害刘据。他在太子宫暗置木人诬陷太子诅咒武帝,刘据愤怒之下带兵诛杀江充。结果被汉武帝误认为太子谋反,遂下令丞相带兵征讨太子。最后,刘据兵败后自杀,太子宫其他亲属均遇害,仅有出生数月的刘病已逃过一劫,被关押进监狱。

监禁生涯,幸遇贵人

被关入监狱的刘病已还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如果不是贵人邴吉相助,恐怕他不能熬过多久。

邴吉时任京城监狱廷尉监,负责处理太子刘据谋反一案。邴吉明白太子刘据是被冤枉的,所以对小婴儿刘病已特别照顾。他将刘病已安置在干净的房间,并选派忠厚谨慎的女囚胡组、郭征卿哺育刘病已。

汉武帝晚年病重,有人向他告发京城监狱有天子之气,遂下令将监狱中人一律处死,邴吉守护监狱大门一个夜晚未让人进入才保全了刘病已。第二天,汉武帝幡然醒悟,下令大赦天下,刘病已在关押四年之后终于获得了自由。出狱后邴吉将刘病已送到其祖母史良娣家里,把他交给史良娣的兄长史恭抚养。

恢复宗室身份,求学游历

汉武帝驾崩前,诏令将刘病已收养于掖廷,并由宗正恢复了他宗室的身份。掖廷令张贺是太子刘据旧属,对病已关爱有加,还私自花钱供他读书。

刘病已聪明好学,也喜欢四处游历。他虽养于掖庭,却常常出行宫外,经常在长安附近地区游玩,由此体验了民间疾苦。

登基称帝,成一代明君

元平元年(前74年),霍光以“荒淫无行,失帝王礼宜,乱汉制度”为由废黜了刘贺的皇帝之位,在汉朝宗室中寻找新的皇帝人选。在杜延年、邴吉等大臣的建议下,霍光立刘病已为皇帝,即为汉宣帝。

汉宣帝在位期间,全国政治清明、社会和谐、经济繁荣、“吏称其职,民安其业”,史称“宣帝中兴”。

汉宣帝从一名囚徒成长为帝王,可谓传奇。他的囚徒经历、平民身份使得他更加了解民间疾苦,因此在即位后他整顿吏治、与民休息,使汉朝的经济和国力得到了恢复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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